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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下乘凉梦,丹心映稻田!共和国永远铭记袁隆平!
  • 来源:中国农网
  • 编辑:李沅津
  • 作者:缪翼 宋修伟
  • 2021-05-22 15:40:01

5月22日13点07分,袁隆平在湖南长沙溘然辞世,享年91岁。

袁隆平,1930年出生于江西省德安县,杂交水稻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共和国勋章获得者。

1953年,袁隆平毕业于西南农学院农学系,后在湖南省安江农校任教。从60年代开始,袁隆平就致力于杂交水稻的研究,经过12年的不懈努力,成功培育出了“三系杂交稻”。1976年至1997年间,他培育的杂交水稻种植面积累计已达32亿多亩,累计增产稻谷3000多亿公斤。以后,他又研制出一批比现有三系杂交水稻增产5-10%的两系品种间杂交组合,荣获联合国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杰出发明家”金质奖荣誉称号,被国际同行誉为“杂交水稻之父”。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致力于杂交水稻的研究,袁隆平几乎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知识、汗水、灵感、心血,没有什么不是为了杂交水稻。他一门心思研究杂交稻、超级杂交水稻,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吃饱饭;他不仅为解决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温饱问题作出了突出贡献,有力回答了世界“谁来养活中国”的疑问,更为世界和平与进步树立了丰碑。

他学术成就等身、荣誉光环无数,但他淡泊名利,最钟爱“农民科学家”这一朴实无华的称呼。

半个多世纪以来,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对中国甚至是世界农业的发展有着如此深刻的影响。在很多人的印记中,“袁隆平”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一个专注田畴、饱暖众生的实践符号,更升腾为一种生命不息、创新不止的民族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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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面对每一次人生转折

1949年夏天,袁隆平高中学业期满,面临填报高考志愿,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袁隆平全家从北平一路辗转,路途遥远,疾病、战争、死亡随时发生在眼前。然而,这些都比不上人类最大也是最难挑战的困境——饥饿。“悲惨的情景刺痛我的心,让我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什么都谈不上。”这些感触像是一颗深埋在袁隆平心里的种子,于是,在“想要成为一名农业科学家”的远大理想中,袁隆平立志学农,在高考志愿上填报了相辉学院。

农民这个身份,在我国很长一段时间是被人“瞧不上眼”的。因为最苦最累是农民,而且其社会地位也是相当低。袁隆平立志学农,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然而,他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

1949年8月,袁隆平顺利考取了重庆相辉学院(现在的西南农业大学)。当时没有人能预见,袁隆平一朝走进相辉学院学农,就永远的和农业结下了不解情愿;更没有人想到,在这里,一场惊涛骇浪般的水稻革命正在悄然酝酿。 

4年弹指一挥间,大学毕业后的择业,更是万分关键。面临分配志愿填报表,袁隆平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袁隆平不忘学农的初衷,写下了决心书:服从学校统一分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并暗下决心,不管被分配到哪里,一定要培育出高产的农作物,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

分配志愿递上去不久,作为新中国第一批大学生,袁隆平被分到了湖南省农林厅(现湖南省农业农村厅)。他报到后,工作人员给他开出了一封介绍信,让他到偏远的湘西安江农校任教。

这一年是1953年,自此,袁隆平长达18年的教书生涯便在安江农校开始了。

安江农校支持袁隆平搞育种,特意分给他半亩田作为遗传学试验田。这块试验田的水肥条件很一般,但是只要有地方进行试验研究,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袁隆平起初计划在实验田里培育小麦,但西藏小麦亩产已经超过千斤,而湖南因为气候条件不适合,亩产平均还不到300斤。如此大的差距,加上自然条件不允许,他决定放弃小麦,培育红薯。

可就在这时,安江农校党委响应中央号召,决定走教学、生产和科研相结合的道路。

袁隆平接到了一个任务,要他领着学生们去黔阳县硤州公社秀建大队参加劳动锻炼。袁隆平二话不说,领着学生们来到目的地,就住在生产队长老向的家里。

农村生活非常艰苦,袁隆平这时才真正了解到当时中国农村的状况:又苦又穷,又脏又累,非常落后。这让袁隆平改造农村,为农民做事实的愿望更加强烈。他每天早上和乡亲们一起下田插秧干农活,收工后,和大家一起做饭、吃饭,一起喝苦涩的红薯叶粥。

袁隆平虽然是个斯文的书生,可他时刻和农民朋友在一起,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很快就和当地老百姓达成了一片,并和队长老向成了交心的知己。

一天,老向身披蓑衣,冒着大雨背回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急匆匆的拿给袁隆平。袁隆平很是纳闷:“向队长,你冒雨干什么去了?”

老向打开手里的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把颗粒饱满的水稻种子,激动地告诉袁隆平,这些都是好种子,比金子都珍贵,想要粮食增产,让百姓摆脱饥饿,就靠它了。

袁隆平同样很激动:“这些种子真能增产吗?”

老向告诉袁隆平,大队的稻种就不行,连年减产。老向话里话外透着无奈。他握着袁隆平的手,充满希望的眼神望着他:“袁老师,听说你在安江农校是搞育种的,如果你能培育出亩产500斤、800斤,甚至1000斤的好稻种,咱老百姓就不用成天忍饥挨饿,天天喝这又苦又涩的红薯叶子菜粥了。”

袁隆平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加快步伐,培育出大大提高产量的好种子。然而,既然在湖南培育小麦不行,那到底培育什么作物可行呢?农民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一天,老向组织了大队的所有成员,开了一次令袁隆平感触颇深的动员会。老向说,大队的几千亩田地几乎八九成种的都是水稻,全国人民尤其是南方人,绝大多数都是以大米为主食。袁隆平意识到,想要真正解决国家粮食安全问题,让大家都吃饱吃好,就必须要把水稻的单产水平提高上来。

提高产量靠什么?当然是水稻种子!水稻种子要高产又靠什么?当然是杂交育种。然而,在当时,玉米、棉花、小麦等经济作物都已经有了高产的杂交种子,唯独水稻的杂交育种工作依然处于起步阶段。

在美国著名遗传学家辛诺特邓恩和杜布赞斯基所著的《遗传学原理》一书中,这样记载:自花授粉作物,自交不会使旺势消灭,异交一般不表现杂种优势。难道具有自花授粉特性的水稻真的不具备杂种优势吗?

只有具有怀疑一切的态度,才能为他人之不敢为。袁隆平凭着直觉和多年的育种经验分析,玉米也是自花授粉的作物,却有着较强的杂交优势,水稻的道理逻辑上的相同的,其杂交种子应该同样具备优势。

就在袁隆平下决心培养杂交水稻之时,国内的三年自然灾害不期而至。饥饿让人无心恋战,安江农校的教学秩序无法正常维系。当时,除了少部分吃“皇粮”的城镇户口的学生还能继续留在学校学习以外,其他大部分农村的学生因为没饭吃被全部遣散回家。

面对灾荒和饥饿,无论谁也束手无策。袁隆平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安江农校后面的山坡上种植一些红薯、土豆以及各种蔬菜等用来果腹。然而,毕竟与水稻、小麦不同,短期内缓解饥饿没问题,但长时间食用的确令人无法忍受。

于是,袁隆平想到了制作双蒸饭。双蒸饭,顾名思义,就是将蒸熟的米饭再放上苏打复蒸一次,米饭放上苏打后,蒸熟的米粒就会膨胀,会比平时多出三分之一。然而,不管怎么加工,这种双蒸饭吃到肚子里还是会饿,而且饿得更快。

饿得心发慌、走路直打晃,是当时所有人的真实写照。这更加激励袁隆平全心投入杂交水稻的培育工作。他当时培育水稻,用的也是农业育种科研工作中屡战屡胜的系统选育法。这种育种法,说直白就是到一个水稻群体中,选择表现良好的变异单株水稻加以培养。然后再优中选优,最后经过优胜略汰,将遗传性最好的品种培育出来。

袁隆平像往常一样,到已经抽穗扬花的水稻试验田里挑选种子。突然,他眼前一亮,成片的水稻中有一株长得格外挺拔的优质稻穗。袁隆平起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以为是日思夜想后的幻觉,他使劲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没错,果然是一株高大的稻穗屹立在众多水稻之中。

袁隆平顿时有种大旱逢甘露的感觉,他欣喜若狂,俯下身子定睛观察。只见这株水稻个体高大,十几个八寸长的稻穗沉甸甸地低垂着。仔细再一数,一个分蘖就有整整230个稻粒,如果用它做种子,相信亩产会超过千斤。袁隆平如获至宝,找来红布条,马上给这株特优稻做上了醒目的标记。当年,这株特优水稻结下了1000多颗稻种。

1000多颗种子就是1000多个希望。第二年春天,袁隆平将它们全部种到了试验田里。播种、浇水、施肥、除草、打药……每一个环节袁隆平都亲力亲为,用“呵护”二字绝对不为过。他还时常拿着放大镜观察,用笔记本详细地记录,恐怕错过哪一个细微的变化。

像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每一株水稻都受到了袁隆平的厚待。水稻在成长中,袁隆平的也在畅想着。水稻亩产过千斤,人人有米吃,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能不再忍受饥饿,该有多么美好!

开花吐穗、结出饱满而高产的种子,结局理应如此。然而,农作物的影响因素众多,往往并不是播种就能收获,付出就能有回报。转眼间,水稻到了抽穗扬花的时期,袁隆平一大早便来到试验田。到了田里,他傻眼了,水稻抽穗有早有晚,稻谷长得有高有低,在它们身上完全不见其父本高大茁壮的影子。

袁隆平顿时像丢了魂魄一样一屁股瘫坐在田埂上,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刻,在他的心中,无数次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水稻不能继承父本的优良基因?

残酷的现实让袁隆平茶饭不思,在田埂上坐了一整天,却百思不得其解。安江农校的同事李国文得知袁隆平试种的水稻抽穗情况不理想,深知此事对于袁隆平来说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于是摸黑赶来安慰。

袁隆平见到李国文才回过神来,因为从早到晚水米没打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国文,你来得正好,一天没吃饭了,咱俩吃顿好的。”袁隆平的洒脱让李国文一时间不知所措。

“隆平,你的水稻……”李国文话音未落,袁隆平像是突然间焕发了生机:“失败了不气馁,找到真正的原因从头再来就是啦。”

袁隆平和李国文的大餐就是红薯和萝卜,可能因为太饿了,两人大口大口吃得颇香。

为了调节气氛,也为了让红薯、萝卜不至于过于难以下咽,袁隆平绘声绘色地给李国文讲起了他最爱的两道四川家常菜——鱼香肉丝和麻婆豆腐。

鱼香肉丝是川菜的代表作,此菜色泽深红,咸甜酸辣兼具,味道十分别致诱人。

麻婆豆腐在川菜中也可谓是可圈可点的一道,麻辣鲜香,特别下饭。

吃着萝卜,心中想的却是美味佳肴,袁隆平就是这么积极乐观的一个人。也正因为这种心态,促成了他日后的成功。

吃饱了,有力气再思考。袁隆平突然茅塞顿开,他换了一个角度看待这次失败,反而是种成功。水稻是自花授粉的作物,理论上不会出现性状分离的情况,显然,那株挺拔的特优稻是出现分离,也就是说是一株杂交水稻。

按道理说,杂交优势只可能在异花授粉的作物中体现,而这株特别的水稻不正是自花授粉作物中存在杂种优势的最好特例吗?

袁隆平痛定思痛,认真总结失败原因和过去的经验,最终还是一如反顾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杂交水稻一定有着自身的优势,并选择继续杂交水稻的选育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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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交,甜美爱情成就的育种思路

光阴荏苒,袁隆平大学毕业一晃就几年了,他已是大龄青年,却仍然是孑然一身。同事朋友们纷纷热心给袁隆平物色对象。但总是介绍一个吹一个,姑娘们都对袁隆平敬而远之。因为年轻时候的袁隆平生活太随便,他不仅衣着朴素,而且不修边幅。

但是,邓哲(原名邓则)是位好姑娘,她跟别人不一样。在她眼里,袁隆平的课讲得好,爱打球,爱搞文艺活动。更主要的是,她不但不嫌弃袁隆平的清贫,而且还特别理解他一心钻研杂交水稻的做法,并且相信他的梦想会成真。因为,她“懂”他。

袁隆平最乐于和别人提起的就是他做的那个“禾下乘凉梦”——他梦见自己种的水稻长得跟高粱一样高,穗子像扫把那么长,颗粒像花生米那么大,他就坐在稻穗下乘凉。

但每次和周围的人讲起,总是被当做“白日梦”受到嘲笑和讥讽。而邓哲却愿意全力支持他,并相信袁隆平的这个梦想在经过不懈努力之后一定会成真。

袁隆平彻底被邓哲感动了,1963年冬天,在同学们的撮合下,袁隆平和邓哲情投意合,走到了一起。33岁的袁隆平和25岁的邓哲没有过多的花前月下,也没有置办任何结婚物品,两个相知恨晚的大龄青年举行了一个非常俭朴的婚礼。

婚后,有了邓哲这个背后默默支持他的“贤内助”,袁隆平更是展开手脚,大胆拼搏,一心钻研他的杂交水稻。

邓哲毕竟出身安江农校,多少有点农学的功底,平日里,她和袁隆平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杂交水稻的育种思路。

优中选优的制种方法,使水稻亩产从300斤提高到500斤,效果并不理想。因此,想要提高水稻产量,绝对是要靠杂交优势的。袁隆平知道,杂交对于自花授粉的水稻来说难于上青天,但是他有信心也有决心坚持下去。

杂交就一定有优势吗?那么多科技领先国家没有搞成,我们国家科技这么落后更不可能了!袁隆平杂交水稻的育种思路被无数人怀疑和质问。

马和驴杂交出来骡子,骡子的负重和抗病性都优于马和驴。袁隆平坚信杂种优势。

于是,袁隆平决定要用三系配套的方法助杂交水稻育种工作取得最终的成功。

三系配套,是指配制一个优良杂交种所需要的特定的三个系,包括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复系,这三个系必须配套才能使用,缺一不可。

“三系法”杂种优势利用的技术途径是:利用核质互作雄性不育系为母本、以保持系为父本批量化繁殖仍保持不育特性的种子;用不育系为母本、以恢复系为父本大规模生产恢复花粉可育性且具杂种优势的杂交种子,该杂交种子用于生产杂交稻。

水稻是自花授粉的作物,杂交种子怎么才能获得呢?恐怕不光邓哲不明白,袁隆平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但是,袁隆平清楚地记得,水稻杂交育种的途径有二:一是通过人工去雄的方法。人工去雄,顾名思义,人工去除一株稻穗上的雄蕊,然后让其他稻穗上的雄蕊给这株稻穗的雌蕊进行授粉,就完成了杂交。然而,大家都知道,每一株稻穗上会开出100多朵花,100多朵花就会有100多个雄蕊和雌蕊。通过人工去雄的方法让水稻实现杂交不是不可能,却需要付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何况在大田中搞大面积的制种,绝对是不现实的。

第二个方法就是找到雄性不育的花蕊,顾名思义,就是这株稻穗的雄蕊没有自花授粉的能力,只能等着其他稻穗上的雄蕊对雌蕊进行授粉,由此得到的便是杂交种。这也就是三系配套的第一步——找到天然雄性不育系的“母本水稻”。

然而,雄性不育说起来容易,但其在自然界的存在概率微乎其微,大概三百万分之一至五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想要找到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百倍千倍。

尽管困难重重,尽管无人喝彩,袁隆平依然持乐观态度。他告诉邓哲,我国是水稻大国,稻子的种质资源丰富,另外,还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海南岛,在那里可以让育种工作进度加快一倍以上。

有了清晰的目标,袁隆平便开始不顾一切地寻找。因为水稻每次开花的时间仅有十几天,如果在这期间找不到不育株,一等就又是一整年。袁隆平十分珍惜水稻扬花吐穗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一副掳起裤腿,光着脚丫,手拿放大镜的架势,在水稻田里一株稻穗一株稻穗逐个儿查看,生怕会错过那一株希望之稻,有时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当然,这整个过程,邓哲都是义无反顾全程陪同。

吃完早饭就下田,一找就是一上午,中午坐在树荫下啃上两个两馒头,起身接着找……自从水稻扬花吐穗的十来天里,袁隆平天天如此。冒着6月酷热难当的天气,一行一行的走,一株一株的找,一穗一穗的查看。苦难之大,工作量之多,可想而知。

袁隆平不错眼珠地盯着眼前的稻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滴答答掉在地上。“扑通”的一声,袁隆平中暑了,昏倒在稻田里。当他睁开眼时,邓哲正搂着他坐在树荫下。“来不及了,如果不抓紧时间,想要找到不育株,只能等来年了。”袁隆平猛然起身,回到稻田继续寻找。

看着眼前的这个咬着牙关拼命的男人,邓哲既疼惜又心生敬仰。是怎样的情怀才能如此忘我。

事后,袁隆平告诉邓哲,只有找到不育株,杂交水稻的培育工作才能顺利进行,也只有找到不育株,才能让那些反对他想法的人心服口服。

不育株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但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有了邓哲的支持鼓励,袁隆平预感,一定能克服一切苦难,历经千辛万苦也能找到它。

1964年6月20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功夫不负有心人,雄性不育株千呼万唤始出来!

然而,袁隆平和邓哲已基本耗尽了力气,费劲了周折,也是时候该获得成功了。

这是袁隆平和邓哲守在地里的第16天中午,脚下的水稻已经被“翻腾”了大约14万株。那天,依然是个“艳阳天”,中午2点左右,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邓哲终于经受不住烈日的“烤”验,昏倒在稻田里。袁隆平赶紧把邓哲搀扶到树荫下休息,不让她再下田,自己又马上回到地里继续寻找。

大概休息了大约20分钟,不忍心袁隆平一个人在稻田里忙活,虽然头晕脑胀,四肢无力,邓哲拿着放大镜悄悄溜到了地里。

“隆平,快,快过来看看!”邓哲惊呼。老天爷或许实在疼惜这位坚毅而柔弱的女子,赐给了她梦寐以求的雄性不育株。

袁隆平听到大喊声,以为又是邓哲身体不适,急匆匆奔了过去。

到跟前一看,邓哲人好好的,眼神却怪怪的。袁隆平见她有种喜出望外,又有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心里似乎有了心有灵犀的感觉,他知道,一定是邓哲有了重大发现。

处在扬花期的水稻,只要有外力触动,就会从里面飞出很多花粉。然而,邓哲面前的这株与众不同,稻穗耷拉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袁隆平紧张得手心直出汗,他拿着高倍数的放大镜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发现这株水稻的华药没有裂开的迹象,于是又用手微微抖动了几下,也没有花粉飞出。

幸福来得太突然,袁隆平有些不敢相信。一向做事严谨的袁隆平,为了确定眼前的这株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不育株,先是把它做了标记,又将它的花粉小心翼翼地接了下来,并迫不及待地用碘化钾对其进行了测试。通常情况下,花粉遇碘化钾变蓝,而这株花中取出的花粉遇到碘化钾没有丝毫反应,说明其中的花粉不寻常。

此时的袁隆平欣喜若狂,这就是他夜夜想念、日日找寻的水稻天然不育株!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此后的一年,袁隆平和邓哲陆续找到了6株珍贵的天然不育株。

找到不是最终目的,将其“培养成人”才是终极目标。浇水、施肥、除草、灭虫……每一个环节袁隆平都不敢怠慢。

三年自然灾害根植于每个中国人的心中,大家是被饿怕了。袁隆平铆足了劲头要搞出高产的杂交水稻,为粮食生产助力。

然而,在追求梦想的路上,总会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残酷现实。之前,为了培育那6株不育株的杂交“第二代”,袁隆平已经花费了50元钱,购买了20个大钵,这可是他一个月的工资。现在,为了繁育不育株的杂交“第三代”,袁隆平需要再添置60个大钵。60个大钵,谈何容易,要用一百多元的真金白银换。

当时,袁隆平和邓哲一个月的工资是100多元,除了日常开销,其他大部分都投入到了袁隆平的科研工作,几乎没有积蓄。邓哲虽然有些为难,但为了支持丈夫热爱的事业,她一咬牙、一跺脚,将家里的全部家当不到200块钱取了出来,毅然交到了袁隆平手上,告诉他,让他放手一搏。

袁隆平和邓哲平日的工资,已经有很多被用来买实验设备,面对妻子的理解和全力支持,袁隆平实在不忍。突然,他急中生智,想到一个好办法,变废为宝!袁隆平找到安江农校总务主任陈周忠,请他帮忙同对河陶瓷厂联系,从废品堆里捡些瓦钵来做杂交水稻试验。获得同意后,从没拖过板车的袁隆平和学生3人,利用星期天的时间,费尽周折运回了60个大钵子,开始了充满希望的试验。

培育杂交水稻可谓是一项艰苦的持久战,水肥、管理、病虫害防治等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牵扯精力。

袁隆平恰恰就是这样一个“精力充沛”的人。生活上,只要吃饱穿暖就行,而面对困难,他总是有着百折不挠的精神毅力。两个秋夏秋冬,袁隆平总算没有白忙活。栽培实验证明,水稻不育株的人工杂交结实率高达百分之八九十,并且水稻种子中有很大一部分表现出了明显的杂交优势。

实验一来二去,袁隆平手里掌握了大量科学可靠的数据材料。1966年,袁隆平撰写并在《科学通报》上发表第一篇杂交水稻的研究论文《水稻的雄性不孕性》,该文阐述了利用雄性不育株为母本与正常可育株杂交可获得具有杂种优势的杂交稻,从此拉开了我国杂交水稻研究的序幕。同时,袁隆平提出了“培育杂交水稻必须走三系配套”的育种思路,一个划时代的崭新的研究领域自此开创。

论文的公开发表,意味着袁隆平的科研成果已经得到了业界肯定,意味着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意味着袁隆平和邓哲的汗水没有白流。此刻,袁隆平的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俗话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邓哲可谓是袁隆平的忠实“粉丝”。她把袁隆平的梦想当做自己的梦想,她爱着这个男人并爱着他的事业,她是水稻雄性不育株的发现者、见证者。

时至今日,袁隆平不无感慨,“在我事业最艰难、工作最困难的时候,是邓哲最坚定地支持我,她付出的确实太多了。我的军功章里,有她的一半!”

三系配套,终于宣告成功

水稻和人类一样,血缘越远,长出健康后代的几率就越大。野生稻是现代栽培稻的祖先,而经过长期的驯化,其抗逆高产基因已经流失殆尽,据此,袁隆平认为雄性不育野生稻的利用价值是非常大的。

1970年,袁隆平根据多年的育种经验,提出利用“远缘的野生稻与栽培稻杂交”的新设想。

于是,袁隆平领着两个学生李必湖和罗华奇去了南繁育种的理想基地——海南岛。

他们的住所崖县南红农场条件十分简陋,虽然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是对于“三只蚊子盘菜,三只老鼠一麻袋”的“灾难”,三个人还是吃不消。最终,不得不想出极端的办法,为了防蚊子叮咬,将秧苗上覆盖的塑料薄膜裹在身上;为了不让老鼠偷吃大米,将米袋吊在房梁上。

不论条件多么艰苦,袁隆平三人每天雷打不动的工作就是四处寻找野生稻。

一连数日下来,却仍然不见野生稻的踪影。袁隆平决定进京到中国科学院求教,李必湖和尹华奇继续留守南红农场寻找野生稻。

袁隆平在科学院得到了很多鼓励,但是由于当时国内杂交水稻的研究还很滞后,也受到了不少批评。

于是,袁隆平一头扎进了科学院的图书馆。在这里,他真是大开眼界,从许多与杂交水稻相关的国外参考文献,袁隆平的思路由此被大大拓展。

在南红农场,广东省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南红农场技术员冯克珊听说李必湖他们正在寻找野生稻,冯克珊告诉李必湖:“野生稻又叫假禾,遍布南红农场的周围。”

李必湖听说后很是兴奋,跟着冯克珊到南红农场周围的荒郊去“寻宝”。可惜,接连寻找了几天,依然一无所获。

冯克珊在南红农场的职责是大田培育和科研工作,对农场周边的环境十分熟悉。他来到一个铁路涵洞附近的水塘边发现了一片野生稻,经过仔细查找,发现其中有一株穗粒又小又少,和其他水稻不一样,看起来和野草差不多。冯克珊当即就想,会不会是袁隆平他们一直在找的雄性不育野生稻呢?

冯克珊马上赶回去叫来袁隆平的助手李必湖,李必湖来看后喜出望外。两人又一株一株观察其它野生稻。奇迹终于出现了!他们发现了三个雄花异常的野生稻穗,它们的花药细瘦,呈火箭形,色浅呈水渍状,不开裂散粉。这三个稻穗生长于同一个禾蔸,是从一粒种子成长起来的不同分蘖。他们惊喜不已,把这蔸不育型的野生稻连泥挖起,放在铁桶里,叫了一辆牛车拉回去,并搬到试验田里栽好,等待袁隆平做最后的鉴定。

袁隆平当时不在三亚。正在北京查阅资料的袁隆平惊喜地收到从海南南红农场发来的电报:“找到雄性不育野生稻。”他来不及买车票,连夜挤上火车,直奔海南岛,一到农场,就来到试验田边,看到了那株比金子还要贵重的野生稻。

袁隆平仔细观察后,又采集了稻花样品,放在显微镜下进行检验。最终确认,这确实是一株十分难得的野生稻雄性不育株。鉴于它是一株典型花粉败育的野生稻,袁隆平当即高兴地将其命名为“野败”。

雄性不育株的发现,对培育水稻不育系和随后的三系配套来说,无疑找到了突破口。

有了这棵野生稻不育株,袁隆平师徒三人便马不停蹄地开始进行杂交试验。他们用正处于抽穗末期的籼稻品种“广矮3784“与“野败”杂交,连续4 天,共杂交8个组合,为65朵雌花授粉。

1971年1月,袁隆平采用共性繁殖分蘖的方法,把所得的46株“败”栽种在试验田里,4个月后,收获了籼稻“广矮3784”与“野败”的杂交种。

南繁归来,他们把“野败”与“广矮3784”杂交的稻种播进湘江河畔的红土地里,经过几天寂静的等待之后,那杂交的稻谷很快破土发芽。袁隆平说:“红土地是最诚实的,你给她什么样的种子,她就给你什么样的回报。你拿出的种子不一样,那么,到头来你所得到的也不一样。所以,我们要尽快拿出最好的种子交给红土地。” 

湘江河畔的红土地真的是很诚实的,你给她什么样的种子,她真的就给你什么样的回报,而且往往会加倍地回报你。袁隆平依靠“野败”这一颗颗甜蜜的种子,就在这红土地上酝酿着“第二次绿色革命”。

又经过两年的实验,袁隆平用事实说话,“野败”杂交水稻F1代雄性不育系向世人证明,其不育性是100%遗传的。这之后,新的问题出现,需要将“野败”的不育基因转入栽培稻,进而获得大量的生产用种。

所谓三系,即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复系。不育系已经攻克,接下来一个就是保持系。

袁隆平不亏是大将,有着大将应有的风度。此时,他作出了一个慷慨的决定,将“野败”种子分赠给全国18家育种单位,开启了协同攻关模式。

一个好汉三个帮,集体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1972年,袁隆平和湖南景山原种场的周坤炉将“二九南一号”不育系和保持系又回交了第三代,并为了避开湖南的寒冷,转战海南南红农场实验种植。经过不懈努力,周坤炉测出了“IR24”强优恢复系;1973年,袁隆平和周坤炉对“二九南一号”不育系进行了3年、7个世代的测交和杂交,终于找到了“二九南一号”的恢复系。

至此,不育系、保持系、恢复系,三系配套终于获得成功,这也为后来的杂交水稻立下了汗马功劳。

1973年冬天,袁隆平便迫不及待地试验了用不育系“二九南一号”和恢复系“IR24”配种杂交,最终育成了比常规稻可以增产20%~30%的三系杂交水稻“南优2号”。

实践证明,“南优2号”是经得起考验的。在湖南和广西两省区的大面积试种实验,“南优2号”亩产均超过了500公斤,最高产量竟达到了每亩670公斤。

当年,湖南、广西、江西等10余个省区共种植“南优2号”5600亩,亩均产量都在500公斤以上,有的还高达600公斤以上。

一向内敛的袁隆平此刻颇为得意,因为他的杂交水稻的确实现了大幅度增产!随后,全国育种人员纷纷“效仿”,根据水稻杂交理论陆续选育出了“南优”、“矮化”、“籼稻”等一系列杂交水稻。

渐渐的,袁隆平的名气越来越大,但他是个不忘本的人。

正本是他大学期间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学之一,大学毕业后的工作也算是体面,但1957年,被中央划定为“右派”分子。从此,妻离子散,一蹶不振。

张本在报纸上得知袁隆平培育杂交水稻的消息,便写信给这位大学时期的老同学,希望能将心中苦闷一吐为快。

袁隆平看了张本的信,心里五味杂陈,当即决定给这位老同学寄种子。他精心挑选了几斤颗粒饱满的“南优2号”稻种,并将栽培、田间管理等技术要领写在纸上一并寄出。

张本看了袁隆平写给自己的信,手捧着寄来的这些珍贵的种子,心里激动万分。

原来,袁隆平在信中告诉张本,这个“南优2号”一经播种,只要管理得当,来年每亩收个五六百公斤不是问题。

这年春天,张本严格按照袁隆平教给的方法开始种水稻。因为有了细心呵护,他种的水稻一天一个样,长势迅猛。到了秋天收获的季节,竟然种出了恐怕连袁隆平都没想到的每亩850公斤!

张本引种有功,创造了水稻种植的奇迹。因此,他迅速扬名立万,摘掉了压抑他很久的“右派”的帽子。

众所周知,水稻是自花授粉作物,杂交稻种则是在人为干预下的产物。常规稻种亩产可达几百斤,而杂交稻种只有不到6公斤。

杂交水稻的高产稳产有目共睹,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然而,想要将其应用于大田生产,制种这道坎儿是必须要过的。

“三系配套搞成了,育种产量低的难关你过不去。”面对旁人的吹毛求疵,袁隆平再次挺身而出,准备再次攻克这“第九九八十一难”。“困难有一百个,而我们总有一百零一个解决办法,再难的难关我们都能顺利过去。”袁隆平信心百倍。

实际上,袁隆平的信心是有依据的。

他翻阅大量资料,总结了以往的经验,初步认定制种产量低主要是因为异花授粉的花粉量不够充足。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袁隆平首先想到的是在稻田里多种父本。然而,几个月的试验结果证明,这种方法并不见效。如此一来,袁隆平可是犯了愁。他每天到田里反复观察,仔细研究,有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气势。

谁都知道杂交稻种产量高,纷纷通过各种渠道来要种子。湖南省农科院领导碍于情面,不给不合适,可给多了,每亩就产10来斤种子,真是供不应求。

这担子只能袁隆平来挑,压得他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天,袁隆平依然彻夜难眠,他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枕边的两株做实验用的水稻。一株是前几天采回来的,已经干枯发黄,另一株是当天采回来的,依然翠绿挺拔。突然,袁隆平眼前一亮,好像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激动的心情无法掩饰,即便正是三更半夜,也兴冲冲地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其他几位育种人员。

大家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知道,袁隆平一定找到了解决杂交水稻制种产量低的关键方法。于是,大家洗耳倾听。

袁隆平高举着这两株水稻,问大家它们的区别。没有一个人看出端倪。

袁隆平举例说明:“我们过年要买年货,可是有的人偏偏到了正月十五才买回来,大家说会怎么样?”

大家听后茅塞顿开。杂交水稻是异花授粉作物,父本和母本是两个不同的品种,自然开会时间也会有差别。如果母本已经开花了,父本的花还没有开,或者已经开完了,就错过了授粉的时机。这便是杂交水稻制种产量低的真正原因!

对于搞了多年育种工作的人来说,将不同品种水稻的开花期调整到一起并不是件难事。只要稍微调整一下水稻栽培的时间,便可以轻松的让父本和母本的花期重合。

当天晚上,大家都兴奋得睡不着,坐在一起谈论着各种办法。天刚一蒙蒙亮,便直奔实验田。

数月后,杂交水稻种子收获时节,每亩竟然突破了50斤大关。制种的壁垒终于被成功攻克。

俗话说,按了葫芦起了瓢,育种的难关一个接一个。解决了花期不遇问题,水稻父母本花器包颈的问题又接踵而来。花器包颈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因为一旦出现了这个问题,授粉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就在袁隆平一筹莫展的时候,与他一同搞研究的罗孝突然想到了赤霉素,赤霉素可有效刺激植物叶和芽的生长。果然不出罗孝所料,在水稻上喷洒了赤霉素后,母本包颈的现象几乎没有了。

几个月后,又是实验田的收获季,收获的种子一测产,80斤!这是多么令人喜出望外的数字!

不管有多少坎坷,袁隆平等育种人员总是能将其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把难关一个一个迈过,把困难一个一个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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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一粒种子改变世界

一粒小小的种子改变了世界。传统水稻、杂交稻、超级杂交稻,袁隆平研究这些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吃饱饭。“中国完全能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中国还能帮助世界人民解决吃饭问题。”这是袁隆平的终生奋斗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已经耕耘了半个多世纪。当然,一路走来,各种荣誉也让他满载而归。

在袁隆平眼中,科研探索的路上从来没有终点。当三系法正在全国大肆推广之时,袁隆平又将目光锁定在两系法和一系法上。

袁隆平提出两系法育种显然是睿智的,然而,攻克两系法的道路是曲折的。

国家科委将“两系法品种间和亚种间杂交稻选育”列为国家“863”高科技课题,袁隆平作为其中一个专题组组长,领导着新一代育种工作者展开了攻关行动。

1973年,在湖北省沙湖原种场,一名名叫石明松的科技员一个偶然的发现,为两系法奠定了基础。

石明松在稻田里意外地发现了粳稻不育株的突变株,它的突变在于夏天为不雄性不育株,而秋天又变回可育株。也就是说,这株不育株的突变株可以不需要保持系获得不育系,实现了杂交水稻从三系向两系的直接跨越。

在炎热的夏天,水稻可进行杂交育种,而到了凉爽的秋天,则可进行自然繁殖。这不就是光敏不育株和温敏不育株嘛!袁隆平利用这个方法试验了几年,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培育出的种子有的不育,而有的依然可育。

尽管如此,光敏不育株和温敏不育株这条道路是可行的。在袁隆平的号召之下,李必湖发现了一株籼稻不育株的突变株。而且经过大量试验证明,这株不育株的突变株其后代的不育率竟然是100%。

随后,经过培育,世界上第一个籼稻光温敏核雄性不育系——安农S-1诞生。

下一步就是制种。如同三系法杂交水稻制种一样,两系法杂交水稻的制种依然充满了坎坷。1989年,当南方出现低温天气时,部分不育株便失去了抗性,突变成了可育株。一时间,袁隆平以及温敏不育系备受质疑。而袁隆平却坚信,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高产、稳产的两系法杂交水稻绝对是可能存在的。

袁隆平冷静下来,仔细研究、精心试验,最终认定,光敏不育系实际上与温度的关系比光照时间更加紧密。毕竟水稻种植的区域,一年四季的光照时间基本上差别不大,而温度的变化确实难料的。

找到了症结所在,袁隆平又一次开展攻关。

袁隆平多方取证得知,水稻种植集中的长江流域,每年夏季的最低气温也要在24摄氏度以上。找到不育系温度起点在24摄氏度以上的新的不育系,袁隆平及时调整了育种思路,并将这一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助手罗孝和。

罗孝和不负众望,很快育成了具有优质、高抗、广适等特性的“培矮64S”籼型低温敏核不育系。

经过9年的研究,1995年,两系法杂交水稻宣告成功。

当年,袁隆平在向时任总理的李鹏申请科研经费的时候,立下“军令状”,两三年内培育出亚种间杂交水稻品种。

说到亚种间杂交水稻品种,首先要弄清我国水稻的两个品种,即籼稻和粳稻。

籼稻耐高温、耐潮湿,却不耐寒,粳稻耐低温却不耐高温;籼稻的稻瘟病抗性优于粳稻,而粳稻的白叶枯病抗性又强于籼稻;籼稻粒长而不糯,粳稻粒短而糯。

袁隆平要做的,就是要把分离个体中的优点,再将这二者的优势基因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从而取长补短。通俗地说,就好像是两个国家的人生出的混血儿,会充分集合双方的所有优点。

而以往,袁隆平育成的二系法杂交水稻是用籼稻和籼稻杂交而成的;而亚种间杂交水稻是要用籼稻和粳稻进行杂交,其难度明显高于同种间的杂交。

袁隆平和杂交水稻培育中心的科研人员深知,籼稻和粳稻进行杂交,其难度非常之大。经过一次次试验,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在杂交水稻的过程中,远缘杂交的优势大与籼粳杂交的优势,籼粳杂交的优势又高于籼爪交的优势,籼爪交的优势又强于籼籼交的优势,更粳粳交的优势最小。

当时,培育成功的只有籼籼交。袁隆平带着他的团队开始了籼粳交的工作。最后,发现它们生产出的种子育秧后种在稻田里,草长得很旺盛,而谷穗几乎不长。这一次,亚种间杂交水稻的实验以失败告终。

又一次失败了,科研人员人心惶惶。袁隆平告诉大家,育种思路没有问题,只是他们所用的两种需要进行杂交的籼稻和粳稻血缘太近导致的。

袁隆平及时为大家调整了思路,利用好亲和性广的籼粳恢复系,从而培育出优势突出的亚种间杂交水稻品种。

最终,经过科研人员的不懈努力,很快选育出了一批优势明显、增产效果好的亚种间杂交水稻新品种。

在每一次育种攻坚战中,袁隆平都从中起到了指挥官的作用,失败了不气馁,总结教训寻求突破口;成功了不骄傲,而是将目光投向下一个育种目标。

正如原中国水稻研究所所长闵绍楷的评价:“我真敬佩袁隆平先生,在每一个关键时刻,每一个困难面前,他都毫不动摇……两系法打摆子时,他用不育起点温度来解决,不育起点温度漂移了,他又用核心种子生产程序来解决——反正难不倒他!”

第一批亚种间杂交水稻培矮64S/E32试种效果很不错,到了秋天丰收时节,一测产,增产高达5%。

于是,第二年开始在全国很多地方推广试种,增产效果都非常不明显,被袁隆平看好。

我国目前有五六千万亩两系法杂交水稻,占水稻种植面积的大约1/4,产量比三系法杂交水稻高5%~10%,并且米质也优于三系法杂交水稻。

1997年,袁隆平又提出了选育“超级稻”的思路。他准备对培矮64S/E32进行广泛测交和筛选。

袁隆平同时提出,想要得到优质高产的水稻,形态改良和杂种优势是两条可行的技术线路。事实证明,我国“超级稻”从大面积亩产700公斤提高到如今的1026.7公斤,主要是形态改良和杂种优势综合运用。 

1966年,袁隆平发表论文《水稻的雄性不孕性》;1973年,他发表的论文《利用“野败”选育三系的进展》,标志着我国籼型水稻三系配套成功;1977年,发表了《杂交水稻培育的实验和理论》、《杂交水稻制种与高产的关键技术》两篇重量级论文;随后,又接连发表了《杂交水稻超高产育种》和《超级杂交稻育种》两篇论文,从此奠定了我国杂交水稻在世界上的领先地位。

1985年,袁隆平首次获得联合国知识产权组织的“发明和创造”奖;随后,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巴黎总部颁发的1986-1987年科学奖……

杂交水稻选育成功之后,成绩、荣誉、名利地位接踵而来。1995年,袁隆平被评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然而,这个院士头衔可谓一波三折。

1991年,湖南省人民政府首次推荐袁隆平参选中国科学院院士,而在第二年新增院士名单中,没有袁隆平的名字。

1993年,湖南省人民政府再次推荐袁隆平,这一次依然没有结果。

此时,袁隆平已经为中国杂交水稻,乃至世界水稻研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早就已经扬名立万,被誉为“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落选,引发舆论一片哗然。

然而,面对屡次失利,袁隆平本人却泰然处之:“我是搞科研的,能出新成果,能为粮食安全贡献力量,这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袁隆平同志,我十分荣幸地通知您,您于1995年5月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1995年6月20日,中国工程院院长朱光亚“迟来”的致信终于送到袁隆平手中。“评上院士,不过是工资涨了些,有了个新的名号,而我还是从前的我,我并没有因评上院士而与从前有什么不同……评上院士,对于丰富我的人生也许不无意义,但对于实现真实的自我究竟有多大意义,就不好说了。”在接到中国工程院院士通知书时,袁隆平显得平静而淡定。其实,这本就是实至名归。

1999年10月26日,天空中有一颗行星以袁隆平的名字命名;2001你那2月19日,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也花落袁隆平。是不是该满足了?袁隆平当然不满足。因为对于科学,他有着过人的敏锐目光。

杂交水稻从三系配套发展到了二系法,当前,袁隆平将目光放到了世界公认难题——一系法杂交水稻上。利用远缘基因,将杂交优势固定下来,培育出一系法杂交水稻,就不用再年年制种了。

袁隆平曾受到意大利米兰国际无融合生殖学术会议的启发,在国内第一个提出了利用无融合生殖技术,固定杂种优势。无融合生殖技术,是无性种子繁殖技术,其技术复杂,难度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进行无融合生殖技术的同时,袁隆平还开展多倍体研究。

水稻是二倍体作物,从生物变异的规律来看,倍体越高,生物的体型就越大,也就越高产。利用药物或者同位素辐射,诱发水稻这样的低倍体作物向多倍体作物转变,这项技术就是多倍体育种技术。 

然而,早在上世纪60年代,我国科学家就进行过四倍体育种,最终因结实率低、产量低,而宣告失败。

袁隆平不但没被前人的失败经验吓倒,反而开拓了在杂交水稻上搞多倍体育种的思路。

一系法的研究还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这其中肯定会遇到各种预想不到的苦难。袁隆平除了为他的同事和后辈指明了方向,还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励他们,放开手脚,就此一搏。

梦想,“我还没退休,还能干一番事业”

与其说袁隆平是中国的,不如说袁隆平是世界的,他的杂交水稻更是为全世界被饥饿所困的人点亮了希望。

全世界有超过8亿饥饿人口,全球平均每天有两万人多人死于饥饿,其中近一半是儿童。解决中国人吃饭问题的袁隆平将目光投向了全世界为饥饿所困的人。

从1979年首次走出国门、在美国开花结果开始,目前中国杂交水稻已在世界上30多个国家和地区进行研究和推广,种植面积达到150万公顷。杂交水稻不仅解决了中国人的吃饭问题,对世界减少饥饿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从1995年开始,菲律宾把发展杂交水稻作为解决粮食和发展经济的战略决策来抓。2005年种植杂交水稻面积达37万公顷,平均每公顷6.5吨,比其全国水稻平均单产高80%。尝到甜头的菲律宾政府,计划到2007年发展杂交水稻300万公顷,实现粮食自给。

印度尼西亚粮食多年不能自给,是世界最大的大米进口国。2001年,首批中国杂交稻在印尼5个省10个试验点展开,单产普遍达到每公顷8吨以上,最高达12吨,而原来的常规水稻每公顷只有4.5吨。

马来西亚稻米产量多年来增长缓慢,造成大米短缺,自给率只有60%左右,每年需花费巨额外汇进口大米。引进“超级杂交水稻”为马来西亚实现稻米自给带来了希望。

杂交水稻已经在中亚、东南亚、北美、南美等几十个国家试验试种,种植面积达520万公顷,种植国家包括印度、越南、美国等,越来越多的人吃上了饱含中国智慧的稻米。“杂交水稻外交”成为我国重要的外交品牌。

“我的工作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杂交水稻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从播种到收获,我只要有时间,都要到试验田里去看一看。它长得好不好,要不要肥料,要不要水,有什么虫,有什么病。”每每谈到此,袁隆平的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有两个梦。”这是袁隆平逢人必提的事。

首先就是广为人知的“禾下乘凉梦”。“这个梦是我真正做过的,并且做了两次。”袁隆平每每说到此,都会格外激动,“梦见试验田里的水稻,植株长得比高粱还高,穗子有扫帚那么长,籽有花生米那么大。我和助手走过去,坐在稻穗下乘凉。”

水稻亩产提高的潜力到底还有多大呢?在理论上,水稻的光合作用对地表太阳能的利用率可以达到5%。目前全国水稻的平均亩产为400公斤左右,只相当于利用光能的1%~2%,通过科技进步,只要把光能利用率提高到理论水平的一半即2%~5%左右,即意味着亩产翻番。超级稻成功并推广后,预计可使全国水稻平均亩产增至600公斤~650公斤。现在技术手段更先进了,开展分子水平的育种,效率更高,达到3%的光能利用率是可能的。 

攻关无止境,虽然“超级稻”第四期已经实现亩均产量1026.7公斤,成功实现了新的跨越,然而,袁隆平却早已把目光放在了第五期、第六期超级稻项目上,向每公顷16吨攻关,实现了16吨就攻关17吨,一直攻关到20吨。

“全球22亿多亩稻田,而包括中国在内只有3亿多亩是杂交稻。如果其中一半种上中国的杂交稻,那么增产的粮食每顷按2吨计算,就能多养活5亿人口!”这句常被袁隆平挂在嘴边话,似乎成了杂交水稻的“宣传语”。

然而,袁隆平知道,这个梦实现起来并不容易。要让人能乘凉,稻子就必须长得比人还高。如果按照亩产来说,至少要达到1500公斤以上。

为了农民利益,为了天下人有饱饭吃,袁隆平始终奋战在田野一线。尽管已是耄耋之年,但他并不服老,自称是“80后”年轻人。直到目前,他的工作主要在试验田,越是打雷、刮大风、下大雨,越要到田里面去看看,看禾苗倒伏不倒伏,看哪些品种能够经得起几级风。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只要田里有稻子,他每天都坚持下试验田。“我们搞育种的就是要坚持在第一线,这样才会发现新品种,才会产生灵感,‘灵感=知识+汗水’。我想,搞科学研究是这样,从事其他任何工作也是一样的。”

身板硬朗,思维敏捷,这是初次见到袁隆平时的感觉。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中国杂交稻为世界尤其是发展中国家解决粮食短缺问题。这也成就了他的第二个梦——“杂交水稻覆盖全球梦”。这个梦怎么实现?那就是必须开发好品种,让好种子走出国门。”

于是,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机会,他就会郑重而不遗余力地向全世界推广“中国种子”,令人感染、感动。

当然,会有人担心中国把自己的良种输出到国外,被外国学了怎么办。对此,袁隆平显得格外大度与从容。“大可不必担心,良种输出都是分批次进行,适当输出相对成熟的品种,不会影响中国在这一领域的优势。国内的种业企业应该很好地利用这个平台,走出去跟国外企业交流过招,锻炼、壮大自己,也让全世界更多的人受惠于中国智慧。”

包括“拯救饥饿奖”、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粮食安全保障奖”、“世界粮食奖”、入选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等多个世界奖项和荣誉,就是对袁隆平为全人类作出伟大贡献的肯定。

发展杂交水稻,造福世界人民,这是袁隆平终生的梦想,也是他奋斗的动力。

中国科技评奖委员会也曾为他写下这样的颁奖辞:“袁隆平是一位真正的耕耘者。当他还是一个乡村教师的时候,已经具有颠覆世界权威的胆识;当他名满天下的时候,却仍然只是专注于田畴。淡泊名利,一介农夫,播撒智慧,收获富足。他毕生的梦想,就是让所有人远离饥饿。” 

“山外青山楼外楼,自然探秘永无休。成功易使人陶醉,莫把百尺当尽头。”在袁隆平书房内挂有自己写的一首七绝诗,他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他早就将杂交水稻研究视为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杂交水稻育种的道路上,他和他的团队正向着更高的目标不断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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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位朴实无华的老人

2010年4月28日,北大百年讲堂发布“2010中国心灵富豪榜”,袁隆平名列榜首。主办方给他的评语是:“他用一粒种子,改变了世界;他创造的物质财富,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无价。而他自己,依旧躬耕于田畴,淡泊于名利,真实于自我。他以一介农夫的姿态,行走在心灵的田野上,收获着泥土的芬芳。那里,有着一个民族崛起的最古老密码。”

袁隆平笑称自己是湖南“精神首富”,依然生活简朴。他穿着最普通的深色西装、半新的皮鞋,“我最贵的一套西服700块钱,还是15年前为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上台领奖买的。”袁隆平农业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5151万元的高价买断“袁隆平冠名权及肖像权”,这些钱花在什么地方了呢?袁隆平伸出手来比划说,这笔钱现在他们已付了40%,其中分给了穷亲戚朋友一些;剩下的主要作为所长基金,奖励科研人员;同时,还向两个母校捐助了助学金,鼓励贫困学生好好读书。

2015年9月7日,是袁隆平先生85岁寿辰。生日当天,袁隆平特意前往位于自治州龙山县的超级杂交水稻第五期高产攻关百亩示范基地,查看由他选育的“超优1000”超级稻生长情况,这样的生日,比起任何都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走进稻田,阳光下,稻香扑面而来。看着微微泛黄的一串串稻穗沉甸甸的,袁隆平打开话匣子:“今年全国的超级稻都长势喜人,有望达到每公顷16吨的目标,比去年的15吨还要多。追求高产更高产,是永恒的主题。”

如今,这位共和国的功勋、受亿万人爱戴的老人,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但是,他深爱着的那一方方稻田将年年丰收,滋养他同样深爱着的人民!

宋修伟 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缪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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